2003-08-05

簡評書評:

一篇關於《我們仨》的好評論。難得的是,作者不僅視《我們仨》為一部家史,更是一部文學作品。

王秀真 塵夢萬里長 (《福建日報》, 8月1日)

「在新近出版的《我們仨》一書里,楊絳先生寫了她與已故丈夫錢鐘書、女兒錢瑗難解難分的塵緣。用其中的一個部分,創作了一個關於永訣的“萬里長夢”,讀之令人淚下。

一生的大部分年華,是“我們仨”一起度過的。坎坷跌宕,血肉親情,已經不分彼此,誰離了誰都不復完整。可是,死亡的禁令卻像一道醒目的招牌懸掛在共同的生活道路上,走到了一定的地方,無論你如何難以接受,有的親人總要從此走入別路,不復與你同行。這樣殘酷的事情,每個人都可能遇到。但對於像楊絳先生這樣的人,其痛尤其深也。且不說與錢鐘書先生一生志同道合,伉儷情深,光是白髮人送黑發人這樣的慘痛就是難以承受的,更何況,這個孩子,還是從小就會照顧媽媽,最後生病住院以後,還掛念著生活上不是很會照顧自己的媽媽,寫信反覆叮囑她買什麼麵條吃,如何如何做。楊絳先生坦言,在“我們仨”中,自己是比較“笨”的,買東西、買書、點菜,一律不如其他兩人。這“其他兩人”,若能一直陪伴著她,那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,她自己“笨”些又何妨,可是,他們卻一個緊跟一個地走了,獨把她一人孤零零地留在了人世上。

在書的起始,作者告訴我們,在錢先生活著的時候,她曾經做過一個夢,夢見他離開了自己,自己怎麼都找不到他,醒來還把他好一頓責備。由此,在親人們相繼過世後,她構想了另一個夢,一個“萬里長夢”。在這個夢里,“我們仨”為疾病和死亡所迫,互相惦念、互相照望,依依不捨地一點點訣別。作者將這一部分名之為“我們仨失散了”,又有三個小題目“走上古驛道”“古驛道上相聚”“古驛道上相失”,用亦真亦幻的手法,描述了一家人散落的過程。“古驛道”,妄自揣測,可能近於“黃泉路”之意,起這麼個名字,是不是取其古往今來,無人不走之意?

楊絳先生的這部書,除附錄外,分三部,第一部基本是個引子,第二部即“我們仨失散了”,第三部“我一個人思念我們仨”,是幾十年共同生活的記憶,後兩部是書的主體。有第三部的事實,尤其是死別的記錄做參照,第二部的夢其實不虛,只不過將那痛徹心腑的分離,拉得更長,也有一些“變形”,但從人的心理和精神上來說,這可能比表面的事實更接近真實,因而也更令人震撼,因為至親骨肉的生死別離,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,人們很難看見的是那些發生在心裡、經年不去的纏綿悱惻。而有了這樣的描寫在先,第二部分的生活實錄倒不自覺地染上了一種夢幻的色彩,人生在世,際雲因緣而已,來也,去也,不禁讓人有大悲涼之感。就像在兩部分的結尾,作者都說的:我又回到了三里河的家,可是這家已經不復是家,只是我的客棧了。這本書,如果定位的話,極有可能會被稱為紀實散文。但是,我覺得她並不同於目下多數的紀實散文。因為她不僅有一般紀實散文感情真摯、生動感人的特點,而且貫穿著一個大的框架和主題,實際上,如果把第三部的背景穿插進第二部,是可以把這部作品當做小說讀的。而且,它關於生與死的體察和感悟,讓人為之低回良久,卻無話可說,只有默然長嘆,這種感覺,我相信也只有優秀的文學作品才能給予我們。 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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