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e Observer星期天刊登Isabel Hilton的Tiananmen: The flame burns on,並在六四20周年前夕訪問多名當年民運領袖,撫今追昔。值得一讀。
Hilton認為:“Tiananmen marked the moment when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relinquished its ideological claim on the loyalty of the people. After that, its message was material: as long as its citizens were content to leave politics to the party, the party would deliver prosperity. Superficially, it has worked - and the ideas so vigorously discussed in 1989 have given way to the truculent nationalism of new generations.”一語中的。有時我想,鄧小平(及六四後的中共領導人)跟李光耀真是英雄所見略同。
下面是今天明報的節譯:
【明報專訊】六四20周年將至,英國《觀察家報》昨天推出專題報道,找來當年一批民運領袖,包括吾爾開希、王超華、沈彤、梁瑋(Diane Wei Liang)、王軍濤、王丹、邵江等,論當年談現在。
■ 吾爾開希:我比較幸運能有個家
「那晚發生的事,徹底改變了我一生。」41歲的吾爾開希說。他已20年沒再見過父母,因為他們都不准離開中國大陸。現於台灣生活的他,為投資基金工作,閒時寫政治評論。與一名台灣女士結婚、育有兩子的他直言﹕「我比其他流亡人士都幸運。我能有一個家。」
回憶當年,吾爾開希認為,示威運動失敗的關鍵,始於愈趨激進的主張,日益在群眾中佔得上風。「我們無法再控制廣場的群眾,我想這是失敗的開始。」但他仍對這場「人類史上其中一場最理性、最有組織的運動」感到自豪。「我想對死難者感到抱歉。我們是學生領袖,因而能生存下來,但他們卻不。惟我們已反思過,若有誰應被責難,那應是中國政府。」
■ 王超華:我應做一些涉及政治的事
「我覺得我應做一些涉及政治的事,即使那可能只是為了自我安慰。」56歲的王超華是學運領袖之一,現居於倫敦,撰寫政治論文及當編輯。她的丈夫是英國歷史學家兼《新左翼》總編輯Perry Anderson。
談到八九民運失敗,她說﹕「我想最終關鍵仍是我們沒有足夠的智慧準備,去提出有意義的訴求(meaningful demands)……那是一場表達民眾意願的大示威,但我們沒有計劃,結果事情發展也開始與我們為敵。」她雖然活下來,但付出了不少代價,包括遺下當年只有6歲的兒子在大陸,要在15年後的2004年,才能在香港機場勉強見一面。那也是她距離中國大陸最接近的一次。她的父親也在她逃亡匿藏期間去世。「他以為我被囚了,失了所以希望。」
■ 沈彤:我不肯定改變了什麼
「我們有否改變了什麼?我不肯定我們有做到。」40歲的沈彤語帶落漠地說﹕「要付出的代價確很大——我所有的年青歲月。對我來說,我的信念仍是僅次於家庭的最重要東西。但我也不知應如何處理它們。我能過正常生活,這看似很基本,但對流亡人士來說,這已絕非易事。 」
現居於美國的他說﹕「(當年示威)我已有事實是殘酷的心理準備……(但當六四鎮壓之初)我還以為那只是橡膠子彈……你曾以為你是不敗的,要接受現實確要好一段時間。」
問到八九民運成就了什麼時,他答﹕「也許我們仍太接近當年,以致無法了解出現了什麼。連法國大革命也太近了,更何况八九天安門……八九民運後,中國政府說﹕我們確要給政權認受性。一個完全自以為是的極權政權,無疑比一個由技術官僚運作、以較貼民生——例如經濟發展——的手段作為合理化的極權政權要糟。」
■ 王軍濤:大家沒為民主過渡做準備
「儘管我失去了推動中國民主的機會,但我得到了解其他國家民主的機會。在將來,這將對中國很有幫助。」曾當學運領袖顧問的王軍濤,現時在紐約生活,並在哥倫比亞大學取得博士學位。「當我90年代初看到俄羅斯和其他前共產國家所發生的事,他們的民主過渡並不太好。沒人為如何處理這場過渡做好準備,只是簡單以為當過渡出現,一切就會變好。這並非事實。」
回憶六四當天,王軍濤說﹕「當我見到有人死在路上,我由心到腳都冰冷了。我知道我們所幹的一切都徒然。在中國實現和平演變過渡的最後機會,已完了。」
■ 陳子明:我沒做錯 當然留在故鄉
「我不覺我做錯了什麼,違反了什麼法律,所以我當然繼續留在中國。」55歲的陳子明,被官方指是當年民運黑手,囚禁13年。現時他仍在北京生活。
「當年的學生太天真了,他們不信當局會向他們開槍並囚禁他們。由於當局禁絕所有關於六四的文章,這一代的學生,有可能再犯同樣錯誤。八九年前,人們仍可私人出版刊物,我們的評論比現在的更獨立,中央政府也沒太過問。現在他們的管制很嚴。過去的自由精神去了哪?」
■ 王丹:我有責任去延續他們的夢
「我不覺得我們當年很勇敢,只是那時我們還沒有恐懼的經驗。」現於牛津讀書的民運領袖王丹說﹕「八九民運我們未能成就了什麼東西,朋友們還失去了性命。我有責任去延續他們的夢。(被捕監禁期間)我沒有被打,只因我是特殊例子,國際社會都關注。真正死的是工人。學生獲得的對待,較工人和普通百姓都好。後者才是真正受害者。」
■ 邵江:他們想控制我 但我拒絕
「我(獲釋後)繼續寫公開信和文章,批評政府未有政治改革。太多人未能繼續爭取政治改革便離世了,這不可以不繼續。」42歲邵江,一度因六四被囚,獲釋後輾轉經瑞典到了倫敦生活,現時是英國西敏寺大學政治學博士生,着手大陸地下刊物研究之餘,還在國際特赦組織網站內寫博客,推動中國的人權發展。
昔日,他與同窗認為需要向政府提出具體要求,便上書人民大會堂。六四刑滿出獄後,他依然上書、寫文章,控告中國政府無理關押及批評失政,因而不時被收監、軟禁,甚至無法覓得一工半職。「他們想盡可能在各方面控制我,但我拒絕。」
90年代末,他流到英國。2003年,他的母親中風。他透露,當年大陸當局曾聯絡他,若他肯「痛改前非」,可以回國探母親。他向記者說﹕「當然,我不會這樣做。」
■ 梁瑋:沒有理念能抵得上人命
有份參與八九民運的梁瑋(譯音)雖已在倫敦結婚生子,但仍透過筆觸,撰寫揭示中國社會實况的偵探小說,作品包括《The Eye of Jade》(翠玉之眼)和《Paper Butterfly》(紙蝴蝶)。
八九民運後她流亡美國,拋棄國籍和原來名字,改名「戴安娜」及只講英語,取得工商管理博士學位,連她自己都不知何故能勇敢活到今天。「在中華文化中,雖然常要以血換取自由,但我已經目睹過屍骸和流彈所殺的孩子,從許多方面,我認為沒有什麼理念抵得上那些人的生命。」
■ 馬建:思想控制仍存在
「在倫敦生活,就像活在豪華遊艇上,很舒適,但我無法控制它往哪兒。只有在中國,我才能感到腳踏實地。」55歲的馬建是作家,當年曾到天安門廣場聲援學生,一起生活了6周。他現在居於倫敦,從事寫作。
他說﹕「現在表面上許多事情似乎都有所改變,但思想控制仍存在。本質上並無分別。六四後大學成了社會上最受監管的地方。六四鎮壓後,政府已失去了所有的認受性。他們甚至連自己也不再相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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